继承纠纷 | 真实意思表示是代书遗嘱符合法律规定的重要依据

韩某秀与唐某军等分家析产纠纷二审案件二审民事判决书

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

民事判决书

（2019）沪01民终13899号

上诉人（原审原告）：韩某，女，1954年1月19日生，汉族，住上海市浦东新区。

被上诉人（原审被告）：唐某1，男，1971年2月26日生，汉族，住上海市闵行区。

被上诉人（原审被告）：戴某1，男，1969年4月2日生，汉族，住上海市浦东新区。

被上诉人（原审被告）：戴某2，女，1994年11月10日生，汉族，住上海市浦东新区。

委托诉讼代理人：戴某1（系戴某2父亲），住上海市浦东新区。

被上诉人（原审被告）：张某，女，1928年5月20日生，汉族，住上海市浦东新区。

上诉人韩某因与被上诉人唐某1、戴某1、戴某2、张某分家析产及遗嘱继承纠纷一案，不服上海市浦东新区人民法院（2018）沪0115民初88983号民事判决，向本院提起上诉。本院于2019年11月2日立案后，依法组成合议庭进行了审理，本案现已审理终结。

上诉人韩某上诉请求：撤销原审判决，改判上诉人得到房屋4/9份额，其他人份额由法院处理。事实和理由：1、上诉人提供的视频证据显示被继承人唐某2制作代书遗嘱时并非“只有一名见证人在场见证”，一审法院对此认定错误；2、一审法院对遗嘱录像这一重要证据并未组织质证，属于程序错误。

被上诉人唐某1辩称：不同意上诉人的上诉请求，原审查明事实清楚，适用法律正确，请求驳回上诉、维持原判。原审对于代书遗嘱效力的认定正确。

被上诉人戴某1、戴某2辩称：不同意上诉人的上诉请求，原审查明事实清楚，适用法律正确，请求驳回上诉、维持原判。

被上诉人张某未作答辩。

韩某向一审法院提出诉讼请求：1、判令按照遗嘱由韩某继承位于浦东新区XX镇XX村XX号房屋财产份额；2、判令唐某1返还被继承人唐某2骨灰盒；3、判令按照遗嘱继承被继承人丧葬费。事实与理由：韩某与被继承人唐某2于2009年10月30日登记结婚。唐某2于2018年6月27日死亡。唐某2生前留下遗嘱：一、浦东新区XX镇XX村XX号房屋由韩某继承；二、唐某2后事由韩某操办；三、丧葬费等费用由韩某继承。依据《农民宅基地使用权审查表》，浦东新区XX镇XX村XX号房屋的权利人为唐某3（唐某2前妻）、唐某2、唐某1、唐某4（唐某3与唐某2之女，2001年1月15日死亡）。戴某1、戴某2分别系唐某4的丈夫及女儿，张某系唐某2的母亲。韩某因在房屋继承等事宜上与唐某1、戴某1、戴某2、张某发生争议，遂诉至法院，请求依法裁判。一审审理中，韩某放弃要求按照遗嘱继承被继承人丧葬费的诉讼请求。

一审法院认定事实：被继承人唐某2生前与妻子唐某3生育唐某1及唐某4两个子女，戴某1、戴某2系唐某4的丈夫、女儿，张某系被继承人唐某2的母亲。1993年5月28日，唐某3去世。唐某3的父母均先于唐某3死亡。2001年1月，唐某4去世。2009年10月30日，唐某2与韩某结婚，双方未生育子女。唐某2的父亲先于唐某2去世。农民宅基地使用权审查表记载，位于上海市浦东新区XX镇XX村**的2.5幢楼房及副舍平房3间，登记的权利人为唐某3、唐某2（布）、唐某1、唐某4四人。2018年6月12日，被继承人唐某2在上海市浦东新区洋泾法律服务所工作人员薛某、朱某的见证下，于浦东医院的病床上在薛某代书的遗嘱上签名，遗嘱上还盖有上海市浦东新区洋泾法律服务所的公章。遗嘱的主要内容为“一、百年之后，XX乡XX村XX队、地号（24）房屋中属于本人的份额，由我的妻子韩某（身份证：XXXXXXXXXX********）继承。本人如有其它财产都归我的妻子韩某（身份证：XXXXXXXXXX********）继承。二、百年之后，我的后事全部由我的妻子韩某（身份证：XXXXXXXXXX********）操办。其它亲友予以协助、配合。三、百年之后，国家或单位发放的相关费用（如丧葬费等）由我的妻子韩某（身份证：XXXXXXXXXX********）领取、使用、所有。特立遗嘱”。2018年6月27日，被继承人唐某2死亡。还查明，韩某已经在XX镇XX公墓购买了韩某、唐某2、唐某3三个穴位的墓地，唐某1也在该公墓购买了唐某2、唐某3两个穴位的墓地。审理中，因唐某1在首次庭审时陈述被继承人唐某2的骨灰盒已经在宣桥镇三灶公墓落葬，韩某遂前去查看，发现唐某2骨灰盒没有落葬在墓穴中。第二次庭审中，唐某1陈述唐某2的骨灰盒已经落葬，韩某再次至公墓查看。发现唐某2的墓穴已经用硅胶封住，遂表示相信唐某1已经把唐某2的骨灰盒落葬。

另查明，涉案房屋中的副舍平房3间，在韩某与被继承人唐某2结婚后，在原平房的基础上加层，但加层没有相关审批手续。

一审法院认为，根据继承法的规定，继承从被继承人死亡时开始。继承开始后，按照法定继承办理；有遗嘱的，按照遗嘱继承或者遗赠办理；有遗赠抚养协议的，按照协议办理。被继承人的子女先于被继承人死亡的，由被继承人的子女的晚辈直系血亲代位继承。本案系分家析产、遗嘱继承纠纷案件，首先应析出唐某3、唐某4、被继承人唐某2、唐某1在涉案房屋中的财产份额，在此基础上，再根据唐某3、唐某4已经先于本案被继承人唐某2死亡等事实，依法进行亲属之间的遗产继承，并确定本案被继承人唐某2的遗产。农村宅基地房屋权属的确定，一般应以农村宅基地使用权证所核定的人员为房屋的权利人。双方当事人均无异议的农民宅基地使用权审查表记载，涉案房屋的宅基地使用权登记在唐某3、唐某2（布）、唐某1、唐某4四人名下，故唐某3、唐某2（布）、唐某1、唐某4均系涉案房屋的权利人，对涉案房屋各享有1/4的财产份额。由于双方当事人均无证据证明唐某3生前就其财产的处分曾留下遗嘱，也无证据证明唐某2（布）、唐某1、唐某4明确表示放弃继承，且唐某3的父母先于唐某3死亡，故在唐某3死亡后，其在涉案房屋中1/4的财产份额，应作为其遗产，按照法定继承的原则由唐某2、唐某1、唐某4均等继承。唐某2、唐某1、唐某4继承唐某3遗产后，三人在涉案房屋中享有的份额各为1/3。唐某4死亡后，基于相同的理由，其在涉案房屋中1/3的财产份额，应作为唐某4的遗产，由唐某2、戴某1、戴某2按照法定继承的原则均等继承，故唐某2、戴某1、戴某2继承唐某4遗产后，在涉案房屋中的财产份额分别为4/9、1/9、1/9。唐某2死亡后，其在涉案房屋中4/9的财产份额，应是唐某2的遗产。需要指出的是，本案农民宅基地使用权审查表登记的3间副舍，在韩某与被继承人结婚后进行了加层，但加层未经相关部门审批，故对现存的副舍中加层部分不作处理。上述涉案房屋仅指农民宅基地使用权审查表登记的2.5幢房屋及副舍平房3间。

如何处理被继承人唐某2的遗产，韩某在本案中提交了唐某2的遗嘱，认为应按遗嘱由其继承；唐某1则以唐某2立遗嘱时的神志与行为能力均存疑等理由，不认可遗嘱的效力。故被继承人唐某2的遗嘱是否有效，是本案争议的焦点。如有效，则被继承人的遗产按照遗嘱继承处理；如无效，则按照法定继承的原则处理。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贯彻执行若干问题的意见》第35条规定，继承法实施前订立的，形式上稍有欠缺的遗嘱，如内容合法，又有充分证据证明确为遗嘱人真实意思表示的，可以认定遗嘱有效。按照反对解释，在继承法实施以后，订立遗嘱就应当严格遵循继承法关于遗嘱形式要件的规定，否则，就应当认定为无效。综合本案，韩某提交的代书遗嘱无效，理由是：代书遗嘱违反法定形式要件。《中华人民共和国继承法》规定，代书遗嘱应当有两个以上见证人在场见证，由其中一人代书，注明年、月、日，并有代书人、其他见证人和遗嘱人签名。韩某提交的遗嘱，由上海市浦东新区洋泾法律服务所的薛某代书，由薛某、朱某两名见证人及遗嘱人签字，注明了年、月、日，表面似乎符合代书遗嘱的形式要件，但结合韩某的庭审陈述以及韩某提交的视频资料进行综合判断，该代书遗嘱实际不符合法定的形式要件。韩某庭审时陈述，2018年6月10日，法律服务所只来了一个人，没有做成遗嘱，同年6月12日，来了两个人，遗嘱人在遗嘱上签字，并制作视频资料。从视频资料来看，两名见证人在遗嘱人住院的病房，其中一人拿出内容已经打印好的遗嘱，让遗嘱人签名。本院认为，代书遗嘱，必须有两个以上见证人在场见证，以保证代书人代书的遗嘱内容系遗嘱人的真实意思表示。本案两名见证人2018年6月12日确实一起到遗嘱人住院的病房，见证了遗嘱人在遗嘱上签名的过程，但遗嘱人签名时，遗嘱内容已经打印好，而遗嘱内容的形成，根据韩某的上述陈述，应推断为一名见证人于2018年6月10日在遗嘱人病房听取遗嘱人想法后回去整理，形成打印好的遗嘱书面材料，然后于同年6月12日两名见证人至遗嘱人处让其签名。遗嘱人口述遗嘱的内容，两名见证人必须在场见证，而本案遗嘱人表达遗嘱内容时，却只有一名见证人在场见证，违反了代书遗嘱的法定形式要件，故代书遗嘱无效。在代书遗嘱无效的情况下，韩某要求按照遗嘱继承被继承人唐某2遗产的请求，不予支持。被继承人唐某2的遗产应按法定继承的原则，由韩某、唐某1、戴某2、张某均等继承，即各继承1/9的财产份额。张某表示其继承的财产份额转赠给唐某1的请求，于法不悖，应予照准。

关于韩某提出的唐某1返还被继承人唐某2骨灰盒的请求，审理中，韩某表示虽然无法知道被继承人骨灰盒是否已落葬，但考虑到当地乡土习俗及对死者的尊重，应相信唐某1关于骨灰盒已落葬的陈述。韩某出于对死者及乡土习俗的尊重，在相信被继承人骨灰盒已经落葬的情况下，现不再提出返还骨灰盒的请求，应予照准。

一审法院经审理后作出判决：一、确认位于上海市浦东新区XX镇XX村XX号XX幢房屋及副舍3间平房中，韩某继承1/9的财产份额，唐某1享有并继承计5/9的财产份额，戴某1继承1/9的财产份额，戴某2继承2/9的财产份额；二、驳回韩某的其余诉讼请求。案件受理费1,460元（韩某已预交），由韩某负担487元，唐某1负担608元，戴某1负担122元，戴某2负担元243元。

本院二审期间，当事人没有提交新证据。一审判决认定的事实无误，本院依法予以确认。

本院认为，本案争议焦点在于被继承人唐某2所立遗嘱的效力。

继承开始后，按照法定继承办理；有遗嘱的，按照遗嘱继承或者遗赠办理。代书遗嘱的形式要件、实质要件法律有明确的规定，即代书遗嘱应当有两个以上见证人在场见证，由其中一人代书，注明年、月、日，并有代书人、其他见证人和遗嘱人签名。上诉人韩某在一审中提供了被继承人唐某2的遗嘱及遗嘱签署过程的录像，主张按遗嘱继承唐某2的遗产。被上诉人认为该份代书遗嘱形式上存在瑕疵，应认定无效。对此，本院认为，2018年6月12日由两名法律服务所的法律工作者作为见证人到被继承人唐某2的病床前，虽然已持打印好的遗嘱，但在寻问了唐某2的意见后让其签字，并注明年、月、日，再由见证人分别签字，录像资料反映了上述签署遗嘱的过程，被继承人唐某2对其在涉案房屋的财产份额由妻子韩某继承的表述清晰，是其本人的真实意思表示，故该份代书遗嘱符合法律规定的形式要件和实质要件，应属有效。被上诉人对被继承人唐某2当时的意识状况存疑，并无相应的证据证明，本院不予采信。被上诉人还认为上诉人与见证人之间存在利害关系等，以此否定代书遗嘱的效力，缺乏法律依据，本院也不予采纳。一审法院对遗嘱效力的认定有误，本院予以纠正。鉴于上诉人与被上诉人对一审法院认定被继承人唐某2在涉案房屋中有4/9财产份额均无异议，故唐某2的遗产应由上诉人一人继承。一审判决各继承人应继承的财产份额不妥，本院予以变更。

综上所述，上诉人韩某的上诉请求，有事实和法律依据，本院予以支持。一审判决认定事实部分有误，本院予以纠正。依照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》第一百七十条第一款第二项的规定，判决如下：

一、维持上海市浦东新区人民法院（2018）沪0115民初88983号民事判决第二项；

二、变更上海市浦东新区人民法院（2018）沪0115民初88983号民事判决第一项为确认位于上海市浦东新区XX镇XX村XX号2.5幢房屋及副舍3间平房中，韩某继承4/9的财产份额，唐某1享有并继承计1/3的财产份额，戴某1继承1/9的财产份额，戴某2继承1/9的财产份额。

二审案件受理费人民币1,460元，由被上诉人唐某1、戴某2各半负担。

本判决为终审判决。

审判长  孔美君

审判员  俞敏

审判员  单文林

二〇一九年十二月五日

书记员  张家伟